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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热度

桃花酒





兰陵城外二百里有一座唤做玉岭的低山,说是山,也不过是座高一些的土坡。玉岭上有一座寺庙,唤做碧云寺。庙不大,僧人也不多,可前来祈福参拜的人却不少。碧云寺外有一片桃林,僧人也说不清这片桃林是何人栽种,好像是一夜之间忽然冒出来的一样。这玉岭山下有一酒家,名唤一醉阁,桃花酒最为出名,每年起酒飘香十里。一醉阁的老板娘是个怪人,从没有人见过老板娘的真颜,一醉阁全凭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经营。少年虽然年少可经营却是一把好手,老板娘叫他阿采,却不知姓氏。阿采肤白如玉,眼眸像星辰般深邃,笑起来会露出两个小虎牙。因着少年讨喜,去酒家买酒的怀春少女也不在少数。

这一醉阁有个规矩,桃花酒从不外卖,只要一个故事。若你的故事入了老板娘的耳,老板娘便送你一坛桃花酒。据喝过桃花酒的人说,这酒闻着便醉了,入口绵长像含了一口光那般温暖,咽下喉整个人都像浮在云端,太阳就在不远处,一伸手便可握住。但有的喝过的人却说这酒苦涩难以下咽,勉强喝下就想吞了苦胆一样。有些喝不到酒的人说这老板娘是九尾妖狐化身,吸取人的精魄,只要喝了这酒寿命都会短上几年。各色人等说什么的都有,每年去一醉阁故事换桃花酒的人络绎不绝。每年三四月份,微风和煦,桃花盛开,兰陵的百姓在碧云寺拜完菩萨,再去桃林走一圈,正午时分去山下酒家买碗度数低的青梅酿充作水喝,这一日也就过去了。

这日是大寒,兰陵又冷了几分。冬日里来一醉阁的除了嗜酒的常客,也没几个客人。阿采趴在柜台上看着话本,其他几个跑堂也懒懒坐在炉火旁取暖。

“阿采,算账!”一个约莫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醉熏熏的站起来,摇摇晃晃走到柜台前。从怀里掏出一个磨损严重女子用的荷包,倒出几两碎银,手指抚过荷包上绣的鸳鸯戏水,“这是我娘子绣的,好看吧。你说我一个老爷们不给我绣个鹏程万里也就算了,绣个鸳鸯戏水算怎么回事啊。不带着还和我闹脾气。”张叔虽然这样说,可语气却没有一丝嫌弃。

阿采手下拨着算盘,应着“这是苏绣吧?张婶的绣活真好,张叔,你有福气娶到手巧的娘子。”

张叔得意的把找回的银子放回荷包,又把荷包小心翼翼的放到怀里,“不说了,等回去晚了。又是一阵唠叨。”说完转身就离开了。一个伙计在一旁叹了一口气,“张婶走了八年了,张叔还放不下。”

阿采点点头,“世上多情之人甚少,寡意之人居多。”

这时客人推门而入。来的是一位道士,外披一件白色披风,银狐毛领衬的他不像修道之人反而像一位世家公子。一旁的伙计上前领着这位道长入座,阿采一直看着这位道长,道长可能感觉到了阿采的视线,转过头对阿采说:“你可是一醉阁的掌柜?在下晓星尘。”

阿采看着晓星尘没有说话,伙计咳了一声提醒阿采,莫要失礼。阿采回过神,转身就去了后院。伙计也不知道阿采是怎么回事,只得向晓星尘陪笑,“客官您见谅,我们这掌柜年少气盛,脾气不好,您多包容。现在数九寒冬,客官可要尝一尝我们新出的梅花酿?”

晓星尘看着阿采的背影也愣住,听到伙计的话忙回过神来,微笑着说:“无妨。梅花酿就不必上了,听闻你们这的桃花酒,酒香十里,不知现在可还有?”

伙计一脸为难的对晓星尘说:“道长,桃花酒只在四五月份出售,别的时间我们是不买的。”

晓星尘听了,有些遗憾的说:“是我来得不是时候,罢了,那便上些梅花酿吧。”

“道长,桃花酒的规矩你可知晓?”阿采眼睛红红的从内院走过来说道。朝伙计看了一眼示意他来接待,伙计领会走到一边。

“在下知道,一个故事换一坛桃花酒。”晓星尘说道。

阿采听了抬起手领路,“道长,这边请吧。”说着便引着晓星尘去了内院。伙计揪了揪阿采的袖子,“老板娘不是说今年的人数够了吗?这可是个道士,弄不好收了我们怎么办?”

阿采安抚到:“这个道士和我爹…和阿孟有些渊源,不会有事的。”说着快走几步也进了内院。

小伙计在一旁有些疑惑的自言自语:“细看道士和阿采还有几分相似,莫不是老板娘按照这道士的相貌造的阿采吧?”另一旁年长一点的伙计听了,敲了小伙计脑袋一下,“阿采可是人,又不是妖。想什么呢!”小伙计捂着脑袋瞪了年长的伙计一眼撅着嘴知道炉火边不说话了。

晓星尘来到内院,只见内院草木繁盛,一曲弯弯的小河横跨院子,汇入院子东北角的池塘内。池塘上有一座六角亭,亭子的五面都垂着白色的帷幔,正对着走廊的一面用来行人。阿采引着晓星尘走向六角亭,亭中有一面屏风作为隔断挡住。晓星尘跪坐在屏风前的小桌旁,阿采端过一杯清水,待晓星尘漱口之后,屏风后一个女子慵懒的声音传来,“来到可是清风明月晓星尘,晓道长?”

晓星尘说是,一旁的阿采默默的攥紧衣角。女子轻笑一声,“不知晓道长有何故事同我换桃花酒?若是斩妖除魔的事,晓道长就不用说了。”

晓星尘喝了一口杯中的清水,开口道:“自我醒来已有七年,这七年我心心念念的寻一人。”

“何人?”

“一个我看不清,识不破之人?”

“因何要寻?”

“想求一个答案。”

“我和他第一次相见是在兰陵。那次见面说不是美好,他因米酒不甜掀了摊子,我和挚友制止。他穿着金星雪浪袍一副少年纯真的模样。”

“后来栎阳常家五十余口一夜之间惨死家中,经过调查竟是他所为。我跨三省追捕他,然后交给金家。谁知金家袒护他,只判了监禁。我虽不服却没有办法。”

“谁知他竟逃了出来,屠了道观,剜了挚友的双眼。”



“如此说来,你要寻得这人是个嗜杀成性,十恶不赦的狂徒?”



“嗯…我以前也这样认为。可后来,我便看不清了。”

“我因愧对挚友,便将眼睛给了挚友。自己独自离开,后来我遇到一个姑娘叫阿菁,她无父无母,就和我一同生活。后来我们在义城救下了一个人,当时我眼盲不知那人的身份,他好像并无恶意,而起无处可去,便留了下来。”

“我们三人就在义城展示定居。那个少年活泼开朗,说话俏皮总会把我逗笑。后来我带他一起去夜猎。有一天夜里我们刚清完走尸准备回去,突然下起了雪。那是哪一年的初雪,他好像特别高兴,他拉住我一直在说雪有多好看。我也不知怎么想的突然想亲他,我一直看不到他是什么样子,那晚他在我耳边诉说,我就想要亲他。然后我便亲了他。”

“亲完我就懵了,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笑着说:‘道长,你可别不认账。’我听完想的全是原来他也同我有一样的心思。”

“亲吻、拥抱甚至情事都来的顺其自然。我以为我们能走很久,可后来才知道,我们一开始便是错的。”



“那个少年可是那个狂徒?”



“是……后来我才知道他一切都是骗我的。三年相处的少年是假;夜猎中的走尸也是他用尸毒粉毒住的活人。甚至…他还诓我亲手杀了我的挚友。我问他为何,他说因为好玩。他说我一事无成一败涂地。”

“三年情谊是假,我满手鲜血,愧对挚友愧对天地。我便举剑自戕,不愿再苟活于世。”


“道长既自戕,那现在出现在这里可是失败了?”


“不,我也以为必死无疑。可七年前我醒过来,我师侄告诉我,我之所以能醒过来是他在我自戕散魂后收了我几缕散魂,八年守在义城用尽了办法想要替我修魂,让我复生。七年前,他抢走锁灵囊,修好我的魂魄将其还给挚友。挚友将我的魂魄和肉身合二为一,我便活了过来。”


“如此说来,那个‘他’也算是还了你一命。”


“我不要他还。我只想知道他说的骗我的是那些,不骗我的又是那些。”

“我只想找到他,问他一句心仪我可是假的。”


“道长,他八年守一城只为你。我想他定是爱惨了你。我听过太多恩怨情长,大都情随时消。时光面前,感情总是脆弱易碎。”女子的声音清脆,含着一丝无可奈何。她唤过阿采,叫阿采拎出一坛桃花酒交给晓星尘。

“道长,我曾经遇到过一人,他也曾给我讲过差不多的故事。”女子忽然说道。

晓星尘接过酒的手停顿了一下,“姑娘遇到的人可是叫薛洋?”

女子回到:“薛洋?我不知他的姓氏,只知道他是阿洋。十六年前我渡劫遇到他也在受天雷。男子有孕违背天道人伦,上天降下天雷试图消除他。我与他同受天雷之苦,他肉体凡身根本经受不住天雷。我一时不忍便护着他多过天雷。天雷过后他生下一男孩。那孩子和我有缘,我便帮他带着。不过道长你说的义城,那几年我们却是在哪。”

“你说什么?”晓星尘手脚不稳,阿采在一旁扶住晓星尘。晓星尘想要走到屏风那边问个清楚,却被阿采紧紧拉住。

女子有些同情地说:“待那个孩子大了一些,阿洋便把那个孩子交给我。让我带他四处游历,每年三月桃花盛开的时候回一趟义城,其他时间则通过书信往来。后来大概是七八年前,阿洋突然找到我不顾他的伤势让我帮守阵”

“他现在在哪?薛洋现在在哪?”晓星尘问着。

“山上那片桃林便是他。”女子回答道。

“你说什么?”晓星尘愣住了,“你什么意思?”

女子叹了口气,“我与他相识十六载,他那儿子同我的亲身儿子一般。可他心心念念的却是一个死了的人。七年前他逆天改命,以己之身还他人之命,最后落得个身死魂销的地步。我按他的要求将他的尸身火化,做法化成了一片桃林。年年摘花酿酒,希望等他念的人能品一品这酒,品一品他的相思。”

晓星尘听后直愣愣的站在原地,“你说他死了?化作桃林?”晓星尘突然变得歇斯底里,“薛洋!你还没有回答我!”

女子悠长的声音传来,“道长,你去山上桃林看一眼吧。”

阿采在一旁擦了擦眼泪,“道长,我随你去桃林看看吧。”

晓星尘此时已经什么都不顾了,也都顾不上了。阿采拎着那坛桃花酒带着晓星尘来到山上的桃林,此时寒风萧索,桃树也只剩干枯的树枝。前几日刚下过雪,一些未融化的雪还堆在枝头。晓星尘踉跄着走在一株桃树旁,抚摸着桃树的枝桠,嘴里说着:“阿洋,我来了。对不起,这么多年我才找到你。”

阿采递过酒来,“晓星尘,我今年十六岁。我叫薛采。”

晓星尘惊愕的看着薛采,薛采喝了一口酒,有些愤恨地说:“以前我总是怨他不理睬我,怨他明明是我亲生爹爹却把我交给阿孟照看。他除了研究复生之术从来不管我。”

“你……”晓星尘惊讶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手里端着桃花酒,绯红的酒液照出晓星尘的倒影。

“晓星尘,今日也算圆了我爹爹的一个心愿。”薛采将杯中酒喝干,站起来朝着桃林喊道:“爹,我把晓星尘到来了。”说完便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晓星尘一时也乱了手脚,不知道如何应对这个突然出现的亲生儿子。他蹲在薛采身边拍着他的肩膀,“阿采,对不起。我……”这时寒风吹过,桃树上的雪簌簌落下。桃花酒的香气幽幽传来,相思伴着酒香飘入晓星尘体内。








“哎呦!小崽子你哭什么!”一个男人戏谑的声音传来。晓星尘直愣愣的回头,“阿…阿洋?”晓星尘万万没想到阿孟口中身死魂销的薛洋竟挎着菜篮子站在他们身后。

薛洋也没想到薛采旁边的男人竟是晓星尘。薛洋看晓星尘完整的站在自己面前,双眸熠熠生辉,也定下心来。换了嘲讽的语气说道:“哎呦,这不是晓星尘晓道长吗?可是晓道长把我们阿采欺负哭了?阿采过来,爹替你做主。”

晓星尘上前一把抱住薛洋,薛洋大喊道:“晓星尘!你干什么啊!你快点松手!”晓星尘紧紧抱着薛洋,在薛洋耳边说:“我没欺负我儿子。”

薛洋愣了一下,继续挣扎,“你儿子?晓星尘你怕是疯了!阿采是我同阿孟的儿子,何时变成你儿子了?”

晓星尘看薛洋一直挣扎,一只手把薛洋的两只手紧紧并在背后,“阿采是你和我的儿子。阿洋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你不要再说些伤人的话了。”

晓星尘说完,薛洋渐渐不再挣扎。这时薛采在一旁咳了一声,“那个我说,爹啊,那啥,咱先别抱了。外边也挺冷的,要不咱先回一醉阁?“

晓星尘松开薛洋,但手还是紧紧的牵住薛洋。薛洋白了薛采一眼,把菜篮子扔到薛采怀里,对他说道:“今天老和尚多给了我几个地瓜,晚点做到拔丝地瓜。”薛采狗腿的点点头。


“阿孟!你给老子滚出来!”

“敢说老子身死魂销,今天不扒了你的皮做狐毛围脖我就不姓薛!”

“小花妖,见到那条狐狸没?没有?要是让我知道你包庇她,我就把你扔到外边冻死你!”

“薛采!你个小瘪犊子敢说你爹死了!看我不打死你!”

知道一醉阁发生什么事的薛洋开启暴走模式。

阿孟不知道躲去了哪里,薛采抱着菜篮子跑到厨房避难,花妖化成的伙计也都躲去了厨房。大厅只剩晓星尘和薛洋二人,薛洋气鼓鼓的坐在桌子上,晓星尘从背后抱住薛洋,晓星尘感觉到薛洋身体紧绷着。

晓星尘慢慢说:“阿洋,我问你。那日你说‘骗我的我都信,不骗我的我偏偏不信’,阿洋你告诉我,哪些是不骗我的?”

薛洋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晓星尘,知道这些有什么意义吗?”

“有,有意义。”晓星尘板正薛洋,抬起薛洋的脸看着薛洋的眼睛,“我想知道,阿洋说的心仪可是真的。”

薛洋眼圈泛红,眼泪聚在眼眶,“你干嘛想知道这个!又想说我恶心吗!”

晓星尘忙摇头,“不是,阿洋,我喜欢你。我想知道你是不是对我也有一样的心思。过去之事我愿陪你一同偿还,不知阿洋可愿意?”

薛洋听了盯着晓星尘发愣,然后猛的扑倒晓星尘怀里,双臂紧紧勾着晓星尘的脖子。脑袋窝在晓星尘颈边,“晓星尘,我愿意。只要同你一起,我做什么都愿意的。”

薛采和阿孟还有两个花妖挤在厨房门口看着大厅里相拥的两个人,阿孟得意的说道:“还是我的办法好。”薛采翻了一记白眼给她,“好,你跑什么呀?”阿孟撇了撇嘴,“就你话多。”

晓星尘抱着薛洋,就算怀中人犯了错我也愿同他一起承担;薛洋对着厨房门口偷偷的比了个胜利的手势,一人三妖看到手势,点头致意。不管过程如何,道长啊,我们终于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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